天母合眾國

天母國中校長洪寶蓮在任9年，天母國小校長張輝雄在任8年，都將在今年6 月學期結束後退休，或轉往他校。應天母合眾國之邀，兩位即將「畢業」的校長特別回顧他們的生涯規劃和在天母的心得，最大的交集就在於人生是不斷的抉擇，抉擇的智慧是要學習的。以下是對談摘要。

天母國中校長洪寶蓮（以下簡稱洪）：我的老家在彰化的海邊，王功鄉下。初中畢業時我成績不錯，被保送到台中師範，那時候家境不好，念出來能當老師，應該算是好消息，我的哥哥告訴我的阿公說，「寶蓮以後要做老師哦」，我的阿公重聽，聽了就說，「哦，要做校長哦。」（笑）我自己在想，哪有可能？早期師範體制可以持續保送，所以我教小學6年後，就保送到師大，師大出來後教士林國中，此後一路在教育體制內，當老師、當組長、當主任、考校長，到今天這個位置。因為是鄉下人，家境又不好，如果能做到這個，算是一點成就的話，應該歸結到台灣有一個公平的教育制度，能幫助社會流動。

天母國小校長張輝雄（以下簡稱張）：我是雲林虎尾初中畢業，後來讀台中師專，洪校長應該是我的學姐。那時候為了考師專，我一個人坐火車到台中，自己找路、問路，找到學校去報名，也是我第一次去台中。如果沒有考上，我可能就去當兵了。我本來是想去念士校的，因為不用錢。結果隔壁一個大哥哥說，「你為什麼不去考師專？」我就去了。人生往往是因為一句話改變，這也蠻有趣的。

洪：我們現在會說生涯規劃，回頭來想，早期我們的選擇好像沒那麼理性，是隨著時空的運轉，機會在哪裡，就撞到那個機會而已。回頭檢視，我在教育界快43年，一路走來，好像我還蠻適合的，是個性，或興趣？真要講，我也講不清楚，但我覺得個性是原因。

小學志願就是當老師

張：講到生涯輔導，現在的孩子比我們幸運。我是民國58年初中畢業，那時沒有輔導概念和機制，特別是農村子弟，不見得每個家庭都能給指導。其實我在小學寫「我的志願」，就是當老師，只是後來不敢想可能考上師專。我們會主動為家裡想，不論是念士校或師專，都是公費，就可以減輕家裡負擔。當他們說你可以去考師專時，才又勾起我小時候還蠻想當老師的事，就去試試看，講來就是緣。現在我們會鼓勵小孩子去探索，國、高中時就去輔導他升學進路。現在學校可以透過社團，讓他們嘗試、去試探、去發展。

洪：我們那時代的生涯發展，是順從型的，認命的，這是第一個，第二，當時社會比較簡單，就業沒有那麼複雜。剛才張校長提到，引導學生生涯探索，以現在來說，是多元社會，學習多元，市場多元，需求也多元，所以教育必須提供多元學習的機會，讓學生慢慢從多元學習的過程，去檢視他可能比較適合什麼，未來方向比較抓準了，不致於浪費。所以說，在不同時空背景下，生涯輔導就有了不同的意義。

要教孩子抉擇的智慧

張：洪校長剛才講，人生的很多階段都要做抉擇，這可能是我們要教給孩子的一種智慧。不管他升學要往哪條路走、就業要選什麼行業，或婚姻是一時衝動或仔細思考，或是人生其他階段的抉擇，這是抉擇的智慧。我會建議家長、學校多提供一些機會給孩子去試探。我講一個有意思的事，我們辦暑假親子英語班，結業時老師提供了一排獎品在講台上，答對了就可以自己選獎品。一個韓國孩子答對了，要選獎品時你不能想像他要磨多久，他真的下不了決定。我就想到，我的老大也曾經這樣。這會不會是因為爸媽從小沒有讓孩子自己作決定？例如「這麼多樣你只能要一樣」，或是小孩只要開口要，就會有，或是爸媽主動說我買這個給你，他一直是接受。孩子先天氣質不同，有些明確，有些猶豫不決，爸爸媽媽可以在生活中設計有益的情境，讓他從小地方開始選擇，再讓他說說看為什麼，他講出來後，就會更肯定自己。

洪：這也可以看出是教育的歷程不同。以前是沒得選，你可以讀就讀，不行就去做事。現在是因為小孩子的機會太多了，父母也允許孩子作主，若沒有學習的過程，他真的不曉得要如何作主，方向也會弄錯。不管學校教育、家庭教育，重點都需要調整和改變。

張：您到天母來，是遴選來的嗎？

洪：那也是因緣際會，89年2月，天母國中的黃校長高升，我打電話向他恭賀，他問我要不要來？我那時在關渡國中當校長，12個班，是很小的學校，天母國中60個班，早期學校調校，從小校要到大校，中間應該有中級的。所以從小校直接到大校，是不可能的。

張：所以你是跳躍式的，特別優秀，像我，我來講一下，我在台北當校長今年是第22年，先在湖田國小3年，到陽明山4年，算是中型學校，20幾班，再到孔廟那邊的大龍國小，拜孔子拜了7年，算是資深校長，到90年再來天母。

天母家長理性實在

洪：所以說是機遇也好，緣份也好，但是黃校長一句話，就讓我有衝勁來試試看。當時有13位校長參加遴選。在說明會中我說，我是鄉下人，我丟出「鄉下人」這個話題，言下之意是，天母是高社經的地方，你們可以容許鄉下人來嗎？我們社區的家長很理性，而且認同我的教育理念。鄉下人也有鄉下人的好處啊，腳踏實地，誠懇，認真。你也是嘛（對著張校長說）。

張：看起來天母的家長特別喜歡從鄉下來的。（笑）當時是劉忠繼會長帶一個遴選委員會，有行政代表、家長代表，分別到個別學校去造訪，最後再決定。看起來當年這兩校的家長會都是很用心的去選校長，都選出了好校長（笑）。天母的家長很熱心參與學校的事務，當然要求也很高，因為教育本來就是要不斷的提高品質，不只家長要求，我們自己也這麼要求。很幸運有這個緣。

洪：現在即將離開，我想我最留念的、最讓我賴著不走的，就是這裡的孩子，天母的孩子聰明、活潑，而且比較有教養，也懂事，可以講道理，孩子的成長、發展，都讓我們很高興看到成果。另外，在這裡結交了很多朋友，是我最大的收穫。

張：我在這裡8年，連任一次，好像也覺得理所當然，沒有想要離開或換學校。現在也開始有別情依依的感覺，每天起床，想到學校，就覺得我今天一去學校，就又少了一天，更珍惜。剛來的時候我就覺得，天母的孩子看起來不太一樣。我常和家長說，我們學校會好，是因為有好的家庭教育，從小就給孩子很多文化上的學習，和一些應有的基本教養，所以我們的孩子乾乾淨淨，眉清目秀，我想也不是遺傳特別好，而是感覺上氣質就出來了。教育就是要變化氣質，怎樣變化氣質？除了知識上要認真學習，態度要負責，藝術的涵養也很重要，孩子接觸多了，就會「氣自華」，就是這樣。家長也都進來參加學校的工作。天母國小號稱有10大志工團，每週有超過400位志工來校服務，我們有交通導護、護理媽媽、圖書館媽媽、故事媽媽、大愛媽媽、綠美化媽媽爸爸，還有藝術志工團、補救教學的輔導志工等等。很多志工的小孩都已經畢業了，還是繼續來學校幫忙。要藉這個機會謝謝他們，能和他們成為好朋友，是我們人生的至寶。

共創人文天母

洪：曾有人說「北天母（天母國中），南中正（中正國中）」，認為這兩個學校差不多，其實很不一樣。中正的很多學生是越區就讀的，天母絕大多數是在地的，在地的家長對學校的感情不一樣，就像壯謀說的，天母就是我們的原鄉，所以家長願意協助學校、社區。回頭檢視社區的力量，像今早開社區學童安全聯盟會議，社區有影響力的人都會來共同關心，這就是不同。像鄰舍節，其他社區也做不到啊。社區的人對社區有情感，聚焦的第一個地方就是學校，然後點和事情，和社區融合起來。我期待這種情感能繼續發展。天母各校的音樂、藝文社團很多，能不能把社團、學生學習的能力帶到社區？例如學校有音樂會，社區都會來聆賞，而不是只有親友來聽。如果能這樣，社區的人文一定會更有不同的風貌。問題是如何切入、力量如何延伸，目前還沒有成形。

張：洪校長對於天母的描敘，我也有同感。別人羨慕我們住在天母，可能是以為天母人比較有錢，但其實是因為天母人比較有社區意識。天母國小有些學生是越區的，家長來的時候就順便當志工，也融入這裡。像天母有草盟，有天母合眾國，都是已經做的。聽到6月也是合眾國的畢業典禮，我嚇了一跳。社區能凝聚是因為人，所以帶頭的人很重要。天母許多學校，像士東、三玉、蘭雅，大家會整合在一起，就像一家人一樣，這種感情蠻特別的。只是我們在談學校教育時，會比較重視各校的教學、表現，這部分比較少被評估。我也期望未來要來天母的校長、老師，要比我們更用心的延續這一脈絡，用心、用情對待天母的學校、家長，一定會在未來4年、8年，和我們一樣，依依不捨，很不想從這裡畢業。

洪：我要從持續和創新來說，我認為天母國中已經走出多元的特色，學生的才藝表現豐富、多元，期待接手的校長繼續往前走，並創新。因為教育是要培養未來的人，社會越多元，教育也要呼應。第二，社區、學校已經融而為一，這命脈不要斷掉。學校和社區其實沒有什麼界限的。

張：我曾經寫過「向社區學習」一文，在那裡就可以找到創新的活力。

洪：具體來說，天中和日本青森縣三澤中學的交流活動，自我89年到任到現在，除了SARS那年中斷，其他每年都做，我希望可以交棒下去。第二，配合校慶，我們向學生、家長募書，送到偏遠地區學校，已經做了4年。今年送了1300多冊書到印尼泗水的台灣學校。我希望這個活動可以持續。我也希望關懷的行動可以擴充，例如認養弱勢孩童，我任內還沒有做到。希望能繼續延伸天母的精神。

張：我接任時，天母國小已有教育部的教訓輔三合一實驗方案，我持續在校內強調輔導機制和效能，天小在這領域累積了寶貴的經驗，希望後續者可以繼續充實和發揚。第二，社團的建立不容易，天小每個音樂老師、體育老師都要帶一個樂團，每個樂團又有後援會。新校長剛來會有些辛苦，我希望千萬不要嫌煩，這樣是給孩子機會。再來就是硬體上，我們已經完成游泳館的規畫，99年和100年的第一件事，就是把溫水游泳池蓋起來。還有，在家長協助下，七成的教室都有單槍投影機，應該明年可以達到百分之百，有助於提升教學效能。未來如果有機會減班，天母可以試辦有一、二班的附幼。

洪：我來時正好天母國中10週年，我幫忙成立了校友會。我們的孩子都很優秀，如果能保持連繫，將來對於他們的事業、交朋友，都是很重要的。

張：也可以發想一下，天母可不可以有一個高中？因為高中的孩子自主性比較高，比較能帶動、參與社區活動。